政大外交學系四年級 胡念慈
前言
Come to my office if you’re free. 還記得這是今年五月時,系上的姜家雄老師留給我的訊息如此寫著,在大四下學期剛從加拿大返抵國門的我,還正打算著暑假要如何安排研究所應試的行程時,得知了這個活動的訊息,就此被拉入了前往南非的路途。
老實說,這整趟行程出發前相當的一波三折,不僅是行政事項還是企畫執行方面,團隊都花了許多功夫,甚至連當初設想的八名團員的名單都換了許多次,而姜老師最後也無法與我們成行,起步的不順遂雖然讓團員們心中充滿不確定性,但就靠著年輕人的衝勁一股腦兒就栽下去做了。
出發前,我對非洲的認識僅止於黑暗大陸殖民史以及聯合國千禧年發展計畫(MDGs),充其量如果把關懷愛滋的歷年台灣親善大使和野生動物safari也算進去的話,用一隻手還是數得完,但是在南非的每一天,真的都超乎我的想像;南非,嚴格來說,比非洲更像非洲,卻又比非洲不像非洲,一方面你可以看的到媲美歐洲的奢華天堂,但隔了數公里,你也看得到生活在貧窮線以下的悲慘地獄。
話說從頭
有別於其他海外志工或是文化交流計畫,行政工作和招募團員都是有一個固定組織執行,這份project完全是學生自主性發動,從一剛開始的籌辦到最後的成果發表都沒有假手他人,而台大幾位同學在去年的史瓦濟蘭也曾經經歷過類似的活動,因此今年其中的幾個人決定再度發起遠渡到南非的研究計畫,目的就是希望改變台灣青年在發展中國家的發展研究領域著墨較少的情況,而且台灣大學生出國多半國際服務與志工的方式呈現,對非洲的投入參與程度也較低,其實非洲已經不再像是我們以前所認識的黑暗的大陸,崛起的非洲,已成為各國競相前往的一塊大陸,擁有廣大的發展研究學術網絡。
南非在解除種族隔離藩籬以後,國際制裁的陰影不再,激發出南非吸引外資的潛力,甚至擠身於金磚國家之中,在非洲國家的經貿實力、自然資源或是國際整合、政治影響力都屬於龍頭角色,內部的種族文化多元,雖然過去曾經是該國的痛苦記憶,不過也使南非成為一個多彩繽紛的社會。
行前籌備的情況,大部分的我們都焦頭爛額於行政工作上面,也因為是第一年,甚至全部的對外聯繫尋求資金等等都是自己處理的情況,別人可能要花四、五個月準備,但我們是在短短的兩個月內就必須全部搞定,這也是為何起初團隊的成員一直都在觀望的狀態,而且因為時間的限制,在學術研究上除了訂定研究方向與論文題目、大綱以外並沒有太多實質的著墨,這也是我們在檢討活動成效上面最需要加強的部分。
提到前置工作,就不得不提到李宗賢同學,他為本次活動的籌辦人,有許多的想法和熱忱,也是因為他與政大外交系的姜家雄老師搭上線,台大和政大才有合作的可能,老師也說:「台灣大學生會去南非的,很少;能夠跨校交流執行出訪計畫的,更少;去南非不只是做國際志工與文化交流且廣納學術參訪的,少之又少。」萬事起頭難,想要與國外組織建立合作關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看到成效的,尤其我們是學生團體,收到信會真正回信表示有意願的十個裡面甚至不到一個,光是尋找住宿地點和交通問題就讓我們萬分頭痛,因為南非的大眾運輸系統極為不便而土地廣大,若不是自行開車可能花在通車的時間就一大半,別說學術交流了,甚至連日常生活都可能會有問題,因此我們大部份的團員抱持的都是姑且一試的心態,也沒有想過到了南非之後,能夠多麼貼近原本創立計畫的宗旨,既來之、則安之吧。
團隊也參與了多背一公斤的活動,這是一個民間發起的公益旅遊活動,它通過傳遞-交流-分享三個簡單的步驟帶給旅遊者豐富的旅遊體驗,並實現良性的公益循環,不過很厲害的團隊成員李怡蓉同學在不爛之舌的說服過程中,我們獲得了天下雜誌與珠友文化事業多達一百公斤的贊助,當我們接收到好幾大箱的物資時,心中真是一則喜一則憂,因為光是要打包和整理物資就需要花掉許多寶貴的時間,還得情商南非航空和駐台代表處讓我們增重行李上限以運送箱子。
我看到企畫書的時間點大約是在五月底,等到我們將所有的企畫書以公文形式呈遞到外交部及其他單位的時候已經是六月底了,若非我們每一個團員有無比的默契和把分內的事情做好,計畫很可能就直接流標。在七月初的時候,我們籌辦了一個討論坊,邀請了前南非的國會議員Eugenia Chang女士、衛生署駐非洲專員盧道揚醫師、前駐開普敦副處長吳鎮祺先生解說關於南非的政治、公共衛生及經貿情勢,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們得到許多貴人的幫助,包括佛光山南非南華寺的住宿提供、世界台灣商會總會青商會秘書長王翊儒、僑務委員林青欽、開普敦慈濟聯絡處的協助,開始讓原本迷濛的行程和南非生活有了比較明朗的雛形。
行前準備工作時常看到南非治安近年來敗壞、外國人抵達機場會被劫匪跟蹤、僑民遭到搶劫射殺或是貪污問題嚴重到在機場就會被警察刁難等等,然而我們任何人都沒有想到對南非的第一次接觸,是如此的祥和與幸福…
初遇南非行政首都-Pretoria
轉機加上長時間的飛行總計20個小時,我們終於千里迢迢踏上南半球的土地,出海關也沒有遇到太多的刁難,迎接我們的南華寺慧行法師和連加恩醫師因為國道車禍造成的塞車而延誤抵達,或許是因為南非正值冬末氣溫只有不到十度的原因,Pretoria位於海拔一千六百公尺的高原,冬季幾乎完全不降雨,藍藍的天空也沒什麼雲朵,可見相當的乾燥,生平第一次親眼看到非洲的無邊無際的陸地,大家都異常的興奮,臉上也沒有什麼時差所產生的倦容。
我們浩浩蕩蕩地來到了佛光山在非洲最大的大乘佛教寺廟,位於Pretoria市郊附近的Bronkhorstspruit南華寺,當天除了會見南華寺導師依淳法師與住持慧昉法師以外,還有佛光會世界總會陳阡蕙理事,引領我們第一站的慧行法師是一位開朗具有親和力的人,在他的帶領下我們走訪了整個南華寺園區,包括我們所住的朝山會館、南華村、博物館、佛學院、壯觀的大雄寶殿,這總共佔地面積達到12多公頃的園區從1992年開始動工,歷經了四期的工程才完工,慧行法師在園區介紹的路上說著:「19年前慧禮法師受到星雲大師指示來南非促進佛教發展時,不但其身體狀況受到瘧疾的影響而上吐下瀉,當地教堂的牧師號召學生及群眾走上街頭舉行抗議,反對佛教在此建寺,而到現今的佛學院,旨在培養優秀的當地弘法僧寶,人數已經多達上百人,非洲佛學院面向非洲53個國家,以系統的運作有計劃的培育訓練僧伽人才。學僧的來源全是異教徒,招生的時候讓他們瞭解佛法,短期出家、剃度入學。兩年後,亦可重新選擇原來的信仰,多數學僧將被送到台灣佛光山繼續學習。待完成佛光山四年教育後就可回到非洲佛學院作師資,之後又創立於馬拉威布蘭岱的阿彌陀佛關懷中心(Amitofo Care Center,ACC),專門收養培育當地孤兒、提供技能培訓及病患醫療、致力社會教化、協助保存非洲本土文化等多元服務。希望孤兒在安全、舒適的環境中接受教育,學習一技之長,並接受道德禮教與佛陀智慧的薰習,使身、心、靈平衡成長。」
在這趟園區之旅,大夥兒還到了大雄寶殿裡面求籤,法師也耐心的為大家解答基本的佛學理論和人生哲理。進入寺廟當然要入境隨俗,三餐也都是素食,而且在餐堂用餐也不能夠說話,因為吃飯在佛教是一種禪修,兩旁的對聯對我們來說寫得相當有省思效果:三心未了水難清,五官若明金易化,還有食存五觀的靜思語。不過在這裡可別以為我們度過像是完全僧侶的生活,因為其實除了晚上檢討會與睡覺之外,白天我們的形成大部分還是在外面拜訪組織或是智庫,因此真正在南華寺的時間並沒有太多,但其實在這裡待了一個禮拜,離開後我們相當懷念南華寺的素食還有Lily阿姨為我們準備的消夜和茶點,雖然我們日常生活幾乎都是遇到台灣人和黑人為主的寺廟工作人員,不過大家都是用中文溝通,而且甚至有的使用比我們還要流利的台語。
除了學術參訪行程以外,一想到南非,我們事先就預訂了前往Kruger National Park的三天兩夜的Tour,很幸運的我們遇到了專業、耐心解說的嚮導兼司機Kevin,因為在這長達八、九百公里的旅程中,光是開車就花掉了一天半左右,南非Kruger National Park是世界上最大的國家公園之一,佔地近 19,000 平方公里,將近六個台灣大,所謂的safari,就是清晨或是傍晚的乘坐吉普車跟著嚮導去尋找在園區中出沒的動物,最有名的當然是所謂的Big Five,包括獅子、花豹、大象、犀牛、水牛,不過Kevin也說了一句讓我深省的話:「許多觀光客來到南非知道要看Big Five,而往往忽略了其他的自然風景包括樹木、鳥類、植披甚至是地景,他們誤以為Big Five就是Kruger National Park的全部,渾然不知自己失去的是一大片原始的大自然珍寶,因為每一種園區的生命都是足以讓人類學習的。」或許是老天看我們難得踏上南非的土地,五種動物我們就見到了其中四種,只有花豹比較害羞,但是聽Kevin說,有許多人來了一個禮拜連獅子都有可能看不到,你們真的太幸運了。
這三天兩夜,或許是遇到水土不服加上感冒,我在前往國家公園的路上竟然大吐一場,而且還腹瀉了兩天,不過多虧了其他團員們的感冒藥和維他命,雖然讓我失去了第三天清晨safari的回憶,不過至少讓我之後的行程身體還能保持強健。
在Pretoria和Joberg的行程裡,我們幾乎馬不停蹄的拜訪組織,就連Apartheid博物館也只有短短停留一個小時,知名的曼德拉總統出生地Soweto因為時間緊迫無法成行,但是仍然讓我們耳聞、見到許多種族隔離時代的歷史,多半的台灣人對於種族隔離或許都只有只聞其名不知其實,普遍來說,直到現在的白人與黑人、雜色人對於種族隔離的觀點全然不同,在1994年之前的南非,儘管因為被冠以種族隔離的罪名而被國際社會制裁,但是因為她後時的自然資源和廣大內在市場,經濟制裁的負面影響其實比期許多被制裁過的國家還要輕微,也因為當初黑人受到的生活限制較多,白人認為南非的經濟實力在種族隔離時代創造出一片榮景,反觀現在的南非失業率高的不在話下,犯罪率又高,難怪乎有一批白人懷念過去的日子。我們也聽到一些南非的白人認為:「當歐美國家將apartheid的帽子扣到南非的頭上時,他們自己內部就沒有種族歧視的問題嗎?或許南非的種族隔離法令只是將歐美世界日常生活中發生的事物寫成白紙黑字而已,更何況誰能夠用自己的價值觀加諸於他人」。但凡事不能只看一面的說法,黑人當時受到的恐怖待遇是白人無法想像的,使用非科學的方法鑑定人種也就算了,甚至連日常生活都會受到非人的待遇,晚上如果在街道上行走就會被警察直接丟進警車的後車廂運到位於荒郊野外的黑人區或是雜色人區,他們被迫離開原居地,許多所謂被政府定義的叛亂分子會遭到濫殺或是囚禁,這也造成社會的垂直流動幾乎形同為零,教育權、公民權被剝奪,不可能得到太多的知識,自然很難翻身,這也是為何南非儘管號稱是「彩虹國度(Rainbow Nation)」,但在我眼中看來就是一個類似美國的文化拼盤。
離開南華寺的當晚,我們舉辦了一個感謝餐會,邀請所有的南華寺工作人員和法師們參加,並且致贈感謝函及紀念品,與我們相處幾天下來的黑人司機本文居士說:「跟你們出去走訪的這幾天我學到很多,我很感謝有這個機會讓我更了解台灣教育、健保制度的優點,不過另外一方面,我們也證明給你們看了,帶你們深入黑人區,南非並不是你所想的那麼危險,一定會被搶,一定是多麼落後,我們還是有優點。」這句話發人深省,若是鎖在象牙塔裡做的學問,絕對不比當下的所聽所聞所見來的有說服力,更可以推翻腦中的成見!
上帝的桌子與燦爛的南十字星夜空:立法首都Cape Town
在Pretoria我們不需要親自下廚,也依賴著南華寺的公務車往返奔波,不過到了開普敦,幾乎每一天都需要處理這些生活雜事,或許也因為這樣,團員們之間的感情更好了,不僅是正式場合時訪問的合作還是晚上開檢討會的娛樂氣氛,都讓我深感幸運有這些團員們。來到開普敦的第一天我們也會見了慈濟駐開普敦聯絡處的黃坤發師伯、王翊儒(Chris Wang)議員還有慈濟青年團,慈濟的聯絡處位於開普敦市的北區,緊接著N1高速公路旁的上坡制高點,是一個可以鳥瞰市區的優美地點,王議員早在我們於台灣時就幫助我們許多,不僅讓我們有機會訪問國會議員和參訪國會,也使我們和許多在開普敦的僑民搭上線,關於我所看到的台灣僑民在下一個部分會做介紹。
開普敦是個觀光大城,靠近大西洋與印度洋,使得氣候潮濕多雨,許多國際會議也會於此處召開,景色相當優美,相當知名的景點如:桌山、好望角、企鵝攤、海豹島、獅頭山、Robin Island(Mandela總統遭到囚禁之監獄島)、Kristenbosch(大型戶外植物園)等,比起面黃肌瘦的約翰尼斯堡和Pretoria,Cape Town綠油油的地表著實更吸引人,既然來到此地,我們當然也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往南,跟著身為職業導遊的大哥前往好望角探險,提到羅大哥,他也是在南非生活三十多年頭的正港台灣人,通常我們遇到在這邊住這麼久的台灣人,第一個問題就會問說當初怎麼會想要來南非?他說:「年輕的時候不愛念書,時常喜歡到處跑,誰也不知道不愛念書的下場就是定居異地,而且生活了這麼久,因此我都會教育我的孩子知識的重要性,畢竟我現在賺的錢其實有一大部分也是生活的知識。」
在Cape Town我想要談談關於南非的交通,平均而言,南非的道路系統,以及其他基礎建設(包括水、電) 在以前白人執政的時候處理得相當優異,因此道路性能堪稱世界數一數二,所以在Cape Town的國道上,時速動輒超過160公里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而且也因為道路筆直、距離又遠,飆破180以上也常常會看得到(比如說我們時常乘坐的黃師伯的慈濟公務車),雖然速限標示通常約為120上下,也有測速照相警示,但由於國道警察沒有非常密集,因此超速對於南非人來說,只要是開在快車道上(南非為靠左駕駛,因此快車道在右側),通常前方的車一定會先讓路。更有甚者,南非基層警察貪污問題嚴重,老百姓常常會掏小錢消災,駕照也有可能是去購買而得,如此的景象造成在Cape Town曾經有一年的聖誕假期因為車禍而死亡的人數上看千人。
南非雖然道路四通八達,但是塞車問題依然嚴重,尤其是尖峰時刻(上午七點半到九點、下午四點半到六點)往往會塞在車陣當中,我們在南非通勤的紀錄裏,只要是早上九點前出門,鐵定會遇到塞車,而為什麼會如此誇張呢?第一個原因不外乎就是車流量大但是公路系統無法消耗而導致的,但是更複雜的因素像是車子老舊而發生車禍,散熱系統故障而拋錨、駕駛人習慣不當(沒有合法駕照或是酒駕)、黑人巴士(Comby)不遵守交通規則而隨意停靠,任何千奇百怪的原因都會導致塞車,尤其最令人感到夢魘般的就是發生車禍,因為國道警察的效率不彰眾所皆知,國道上面的事故不像我們所認知的一兩個小時排除,而可能要花上大半天,不過當地民眾好像都還蠻能夠氣定神閒的,大部分的通勤族早已習慣了,或許心想老闆或是老師也會一起卡在路上吧。
台灣僑胞在南非
如同我先前提到過的,若不是出發前夕獲得許多貴人相助,此趟行程鐵定沒有這麼順利,在南華寺我們遇到許多幫我們準備甜點、糧食的阿姨們,有的家庭還幫助南華寺訓練當地居民耕種土地以自食其力,特別要提到的就是林青嶔僑務委員(Uncle Vincent)以及夫人陳阡蕙女士(Sherry阿姨),尤其是Sherry阿姨有一段相當坎坷的過去,歷經過投資騙局以及長期失業、打零工來養家一直到了成立旅行社成功後,才開始有了比較好的生活,而Uncle Vincent在歷經其父親與女兒空難後,健壯的身體竟然罹患了罕見的肌肉癌症(全世界只有四例,Uncle Vincent是病例的唯一倖存者),靠著堅強的意志力與成功的手術治癒癌症,但不論是在失意還是榮耀時刻,他們花許多時間奉獻心力於社會、僑界,Sherry身任國會議員的其間也推動了許多對於台灣僑胞有利的政策,並且接下ACC的執行長,提供基礎教育給予南非的孤兒,也因為教育的成效,這群孩子能夠說唱中文、台語歌曲,也可以將中國功夫打的一等一,還到上海世博會表演,也在台灣巡迴表演,夫婦倆曾經失去許多,但得到更多的是心靈的成長和滿足,每當和他們談天,就能知道以更寬廣豁達的心胸去看待每一件事物的啟示和省思。
王翊儒議員的媽媽陳凱倫女士,是台灣非洲商會的執行長,也是位令人刮目相看的新時代女性,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了,但是仍然保持有年輕人的行動力與爽朗直率的個性,初次接觸是在開普敦的一個僑界中元普渡活動,她跟我們說一句讓我們豁然開朗的話:「隨時保有開放的心胸以及樂觀的態度,勇於嘗試或挑戰,才能夠保持年輕和在任何處境下都能夠處之泰然的人生觀。」她做人與做事向來都很直,也坦白說這樣做確實是會得罪一些人,因為她過去在南非幫助慈濟很多,不過當台灣的慈濟上級請她回去受訓並且接任負責人的時候,她毅然決然地退出,因為她認為做善事與物質上的地位權力並不能同時視為理所當然,不過她仍然八面玲瓏的在僑界、商界保持著良好關係,就是因為她不排斥跟任何人交朋友、接觸任何興趣或事物,不過只要是合不來的朋友,她照樣用慣有的態度遠離,因為她認為全世界有60幾億人,不可能每一個都合得來,只要存好心、做好事就不會得罪人,跟阿姨說話很明顯會被她感染一種樂觀的氣氛,而且她似乎有一股神奇的魅力,一生的寶貴經驗都能夠娓娓道來。
雖然每個人的故事都有所不同,不過這些僑民有一個共同讓我很佩服的特質:樂天知足且不吝於幫助他人;這趟行程學術交流的部分縱然讓我學習到許多,但是台灣僑民的故事們更為精彩,尤其是看到他們努力打拼的精神和無私的奉獻,真的讓我感受到真正幸福的人生其實是跟個人的人格特質與價值觀有相當大的關係。
一線之隔的地獄與天堂
南非的Gini係數高居全世界第二名(0.65),僅次於鄰國Namibia,但是其GDP per capita高出Namibia許多,由此可見南非的貧富差距是一個讓人難以想像的地步,但是從數據上面的認知不如實地進入底層的貧民窟來的震撼,若是沒有親身踏入,很難了解什麼才叫做家徒四壁、窮困潦倒的意思,讓人覺得驚訝的是,大部分我們在貧民區接觸的黑人,身上的衣著還是與常人無異,男的西裝筆挺、女的也會化妝打扮,不過當回到他們家要上廁所時,只能依靠省政府所建立的公共廁所,衛生條件就不用說了,水電設備往往都是偷接偷連,在這種地方,別說想要什麼娛樂,基本的生存條件都可能有問題,在Cape Town的Khayelitsha是一個人口多達150幾萬人的New Home(Xhosa語中的含意),但是其面積大約才47平方公里,大概比士林區大一點,不過士林的人口才不過30幾萬人,可以看出Khayelitsha的人口密度是高得嚇人的。
在當地市議員的帶領下,我們走訪社區的托兒所、小學、國民住宅,並了解到為何這個地方人口在近幾年會膨脹的如此迅速,其實貧民區也有所謂的都市化,而Khayelitsha也是因為此種效果而自己發展出一套地方的經濟體系,除了有學校、市集、教會、活動中心、交通運輸(黑巴),生老病死幾乎都可以不需要出這個社區,社區的人口年齡平均值不超過三十歲,因為大部分的黑人壽命可能只有五十初,甚至因為罹患愛滋病,不到五十歲就去世的也大有人在,也有許多的住民原出生地根本不在此社區,而是單獨一個人從其他城市遷移過來,隨便用鋁箔版、木板、鐵皮紙就搭建一個房屋了。
我們進入Khayelitsha社區共有四次,甚至還碰到一位開普敦大學(University of Cape Town)的日本研究生,他也是希望調查Khayelitsha的社會結構,執行田野調查,在過去的一年裡已經往返社區多達二十幾次了,個人相當佩服他這種衝勁與勇氣,因為貧民區並非是沒有危險的,他也是有曾經單獨走在馬路上被行搶過,所幸人身並無大礙,要不是我們有社區的議員帶領,以我們目標明顯(外國人、好搶)的情況,恐怕我們的名字會登在隔天的Cape Times社會版上。
就個人觀察而言,Khayelitsha最大的問題還是教育與公共衛生,家庭經濟問題或許可以靠著省政府補助而度日,但是長期的基礎建設部分,政府根本無法負擔龐大的開銷與社會成本,儘管南非富人所得稅比例算是中高程度(14%~40%),希望藉由少部分的有錢人撐起貧富差距甚大的社會,但是此種作法只會加速惡性循環,讓貧民區更為貧困化,失業補助金就好像麻痺劑,只能夠暫時的給予窮人快樂,但是其實病痛沒有真正改善,許多貧民區的黑人習慣領週薪,每到了周五發薪水,就會去購買酒精類飲料狂歡,累了就睡倒在街道上面,若是用正面的字語形容,這叫做「樂天知命」,但是其實在社會發展的角度來看他們是無助且弱勢的一群。
學習當個社會關懷者-參與慈濟發放
與慈濟在開普敦進行發放物資兩次,我們實地觀察到海外的慈濟是如何運作並且將台灣人的愛心傳送到南非的每一個角落,儘管有部分的聲音認為慈濟有許多負面評價,但是如果親身觀察過他們第一線的志工行動,像是大規模的冬令發放,我們儘管只有參與兩場,看到大家忙進忙出,徒手搬上百個裝著大米、食用油、食鹽、毛毯的紙箱,我們也跳下去幫忙,但每一次的發放背後都有我們看不到的辛苦,因為南非的發放工作必須顧慮到很多其他的方面,像是貧民區各社區群體中的比較心態還有聯絡過程,想要成功地將物資發放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不但需要慈濟自身的努力,也必須靠著社區的熱心志工和有公正態度的審查員,因為最糟糕的情況就是有接洽人徇私利用權利,將物資的發放限制於與自己關係較好的親朋好友,可見做善事也不是一股腦兒栽下去,認為將物資運到地點發送就天下太平,被捐助者的心態也需要考慮周到,著實是在學習一堂「做善事管理學」。
在發放過程中,我們也體會到人要懂得知足感恩回報,而且隨時隨地謹記在心、付諸行動,在Mamre的殘障關懷中心我們接觸到許多身有殘疾的人,其中最讓我印象深刻而且深受動容的就是不良於行的Paul,他罹患的是重度小兒麻痺症,不但走路、咀嚼、持物有困難,而且也沒有辦法正常溝通,必須使用電腦鍵盤打字與他人溝通,但是他依然相當的樂觀和熱心,當你看到他騎著自製的單車並用膝蓋跪地,緩步蜷曲的身體朝你走來,當下真的會感嘆世界上沒有什麼真正公平的事情,為什麼有的人一出生就必須接受身體不完美的命運,不過他依然用微笑和熱情的雙手跟你打招呼,身為慈濟志工的一員,他奉獻自己的時間與心力傳送email與捐款者聯絡或是協助清掃關懷中心外面的環境,每個月也固定捐出自己一部分的薪水,他的確在身體上面有殘缺,而且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病症會不會更嚴重,但仍勇敢走向人群,用正面的心態迎接每一天的到來,他心靈的強度與厚度比許多身體健全的人要成熟多了。看到他,再看看自己,還有什麼好抱怨、嫌不滿足的呢?
檢討與反思
此趟行程的籌備期確實太短,也造成我們在事前準備工作一個蠟燭兩頭燒的窘況,雖然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在討論論文的架構及題目,也訂定了「後種族隔離時代後的黑人社會流動-以教育及就業評論」的題目,但是因為事前並未有時間處理研究上的分工和研究方向或是研究途徑,所以在行程中必須花去大量時間討論針對單一組織訪問的問題,並沒有太多時間進行消化,這是很可的,因為消化資料、相互討論的工作其實才是團隊討論的重點項目。而另外一方面,由於今年是ACTION計畫第一年,在組織分工還有任務分層上並沒有完全的責任劃清,沒有一個領隊或是隊長,好處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訓練自己,但其實往往會變成對口單位不知道要尋找誰,我們並沒有創造出完善的標準作業流程(SOP),讓我們在許多雜事項目討論的非常辛苦。最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與駐外單位取得聯絡,雖然到了當地發現相當多的資源,而外館也相當樂意協助我們,不過其實有許多計畫或是邀訪單位早已排定時間表,駐館人員很難馬上幫我們處理或是敲定行程,我們會失去相當多的機會,建議往後類似團隊應該在半年前就取得外館的資源並且確定交通和住宿,才不會在該討論學術研究的重頭戲時消耗太多精力在行政工作上面;不過另外一方面,團隊的成員來自四面八方,不但學校不同且甚至領域也不盡相同,每個人的個人特質與專長也可以有所互補,這是往後的團隊可以參考的地方。
一日之所需、百工斯為備
我想再多的謝謝也表達不了心中對於所有曾經幫助過我們的人們的感恩:從出團之前,姜家雄老師將台大和政大同學連上線,盧道揚醫師、Professor Emma熱心的為迷惘的我們解釋研究的方向和訪談架構,還有Eugenia Chang、吳鎮祺先生帶領我們初步的熟悉南非,南非駐台副代表及辦事處的公文讓我們不必擔心通關問題,天下文化、珠有事業文化、引雅珠寶公司多到嚇死人且很貴重的物資,到了出團後,南華寺的所有法師、居士、工作人員們為大家張羅食衣住行,差點就要在國家公園safari三天兩夜裏說破嘴的嚮導Kevin、Cape Town慈濟的所有師姑師伯,尤其是以飛車速度載我們跑遍許多地點的黃師伯還有辛苦幫我們煮飯、洗衣服的黃師姑、慈青們的招待,當然還有公部門的經費贊助,代表處的劉代表、連加恩醫師,辦事處的杜處長、張秘書和蘇秘書的幫忙和穿針引線,羅大哥的專業導覽,我們這趟行程能夠如此圓滿且平安,都要多虧他們,其實幫助我們的這些貴人們平常公務也相當繁雜,卻還能熱情的接待素面平生的我們,反問自己當有同樣的學生團體尋求協助,我也可以無私的奉獻自己的時間或提供物質上的協助嗎?南華寺的慧行法師在離開前一晚跟我們說:「今日一會、無限未來」,雖然說我們可能未來再次抵達南非,再見到他們的機會很低,而且也沒有等比例的完全回報他們,不過我想就如同慈濟師姑施伯們說的,若我們因為這些幫助將來更有有能力了,要能夠將以前從他人所獲得的愛心和幸福傳送出去,讓這份善心傳播給其他人。
最後,我也想謝謝所有我的好夥伴:阿賢若非有你的拋磚引玉,這個夢想也不會實踐,我很佩服你的熱情和實踐,還有帶動團隊的歡樂氣氛;馨慧妳向來都為團體著想,而且會適時的叮嚀點醒大家該做或要注意的事情,而且非常負責處理團隊的雜務及對外聯絡,當然也謝謝妳用專業的相機幫大家捕捉美好的畫面,謝謝玉琦幫大家在南非找到容身的地方,很認同妳說的團隊的意義還有對於社會回饋的價值,我也很欣賞妳能使用客觀的角度闡述妳的立場;筱隴你的資料蒐集能力和研究見解真的幫助我們很多,尤其是大家對於學術訪問問題遇到瓶頸時,總是能夠為大家解惑,這是我仍然需要加強的地方,佩珊你雖然年紀是團隊中最小的,可是在公眾場合,面對群眾時也有獨當一面的能力,而且態度總是積極樂觀,雖然常被調侃也能夠處之泰然的自娛娛人;文瑾妳不但為大家找到了許多訪問單位,而且非常負責任,甚至還熬夜做完其實應該要分工下去的訪問大綱,也謝謝妳一同跟我討論南非國際事務相關的議題;怡蓉妳的公關能力真的很強,對於學生團體可獲取的資源非常有想法,在私部門的贊助上面幫團隊非常多的忙,這點我應該要向妳好好學習。此趟南非行程,若不是有你們,我也很難有這個機會增長見聞,發現不一樣的世界,團隊合作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實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我此行的良師益友,我很喜歡跟你們正經嚴肅的討論在南非所發現的社經情勢,也很喜歡很嗆又互相搞笑的你們,無論是一起處理日常瑣事也好,還是激盪出對後種族時代議題更多的想法也好,都很感謝有你們的相伴。未來,期許我們能夠發揮屬於ACTION的影響力,無論在任何領域,都能夠推動這種深度觀察、關懷社會的行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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