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13日 星期二

參訪心得 - 玉琦

從無到有,三成機票的人生學費


第一次看到「開普敦青年行動計劃」是在五月中旬的批踢踢上,那時我跟好友分享說:「這是暑假我唯一想嘗試的活動」。這個活動吸引我的是大學生想探索世界的勇氣與野心,以及關懷第三世界的出發心。嚴長壽先生曾在一場演講說:「願意背著背包到世界各地『深學習』的台灣年輕人,可說是鳳毛麟角,那種挑戰的野心太小了。」嚴長壽先生的這段話,成為我後續加入ACTION的動力。




在找到指導老師姜家雄教授之前,父母相當反對我參與ACTION。我說服他們,「我需要有學習獨當一面的機會,才能培養將來回饋社會的承擔力,如果最後連絡的不如預期,那就把退掉機票的手續費當成人生的學費吧!」父母的開明讓我擁有後來三個月的奇幻旅程。而在找到姜教授後,南非的計劃似乎變得明朗化,再加上政大念慈、文瑾、佩珊的加入,讓我們的陣容壯大不少。在八位同學的努力和磨合中,我感受一股希望的力量滋長著: 阿賢理想與衝勁;馨慧能幹和有原則;念慈具有豐富的國際經驗與穩重態度;筱隴擁有的紮實學術基礎;文瑾超強的英文與對外連絡;佩珊的負責和穩健台風以及怡蓉拉了一大堆廠商贊助,而廠商物資的贊助也讓我感覺社會對ACTION的肯定。

    六、七月份是團隊積極對外連絡的時候,剛開始對方不回信還會心想一定是我寫信寫得不夠得體,後來漸漸體會收不到回音是常態,對方主動回信才要感恩。所以我很感恩慈濟的師姑伯與慈青,我是那樣的素昧平生,而他們卻是親切的接納了我們,如果不是這次南非計劃,我怎能體會人生善緣建立的可貴?過去,我們常說「施比受更有福」,在幸福環境下中,我們常常是「施」的那一方。如今,我們是「受」的那一方,我才了解尋求別人幫忙時的無助和幾乎無法回饋的不知所措,也因為如此,我感受到那份純粹、沈甸甸的善意放在我的手心中,以及不由自主的滿腔感激。這是因為愛和信任而建立起的人生體驗,我也覺得未來要把這份愛傳下去。

在這裡,只有蔚藍的天空是平等的…


  抵達南非的第一印象,大概是高原上冷颼颼的寒風以及那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這裡的天空又藍又純淨,能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望著藍天是很棒的生活體驗,這是南非居民共同享有的寶藏。但是,人間的南非卻面臨嚴重的社會資源分配不均的問題,在這裡可以看到高級跑車在公路上奔馳,也會注意到公路旁錯落的貧民窟,二、三個居民正頭頂著重物在公路上緩慢行走。基本上,我們接觸到的對象是經濟較好的人,比如在國會、學校、研究機構接觸到的人,或是在克魯格國家公園感受到有錢人的享受方式。但是,透過三度深入貧民區的機會,我才看到天堂與地獄的對比!令我印象深刻的是SHAWCO服務的黑人社區。黑色的泥濘道路、焚燒後的黑煙、被綑綁待宰殺的羊隻、在鐵皮屋中一群嬉笑的中年人圍著以鐵桶盛裝的酒…,這些場景皆令我湧起不舒服的感受,可是南非(其實整個非洲都是)的窮人實在太多了!令人想幫助卻又深感無能為力的手足無措。
由於南非貧富不均的問題顯著,我們以「1994年後南非黑人社會階級流動」做為研究的主題。但是在參訪機構或訪問政治人物的過程時,我常感覺這個問題是無解的。討論就業機會時,問題就回歸到教育,根據世界經濟論壇的排名,南非在139個國家中,數學和自然科學教育質量排名是137位,小學教育質量排名是125位。然而談論到南非教育時,問題是出在師資的質與量的不足,這歸因於南非工會的蓬勃,教師工會的強大使南非教師缺乏監督制衡的力量。根據在野黨DA領袖Athol Trollip的說法,「南非公立基礎教師每天教書3.5小時,而私立學校老師則是7小時」,公、私立基礎教育素質的差距,也使得社會階級流動深受侷限。但是,當我們把焦點鎖定在工會時,卻又無奈地發現工會的過於強大來自政治與選票的考量。三十天來,我不斷在為南非的困境做歸因,才發現因果環環相扣,而複雜的政治因素又扮演了重要的主因,有種愈了解卻也愈困惑的感覺,困惑的不只是對南非社會,是對整個世界的運行模式感到茫然,不過這要探討到社會學、人類學的發展,甚至要討論到哲學才能稍解我思緒的紊亂吧?也許南非之旅的意義是在我財金的微觀個體世界中打開了一道邁向總體世界的門,留下許多社會與人生的問題讓我去思考,讓我的心胸與眼界寬大些,而個體渺小如我,在這個社會中應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慈濟的倪師伯的一翻話有稍微令我舒坦,他提到南非的窮人實在太多了,「一點點的物資援助有用嗎?你讓他這一餐溫飽卻不能保證他下一餐,說起來這些援助是沒有用的。但是你能不做嗎?不援助這些人能心安嗎?至少讓他這個時刻享有一點尊嚴的生活也好。」的確,面對南非那麼多要幫助的人以及需要改變的事,我真的覺得欲振乏力,但是在社會中發揮良能是階段性的。第一步可能是像慈濟師姑伯以實質的物資給予,讓這群人得到一絲人間的溫暖與愛,而過程中要積極地培養自我能力,繼續思索這社會中發生的問題,當將來有機緣你能真正改善社會時,你已經準備好了!
  其實,在南非的旅程中,我最快樂的時候就是發放物資時。這次在天下雜誌文教基金會的贊助二百份文具組下,我們計劃從「每人多背一公斤」變成「每人多背八公斤」!記得南華寺帶我們至黑人社區的前一個夜晚,我們將每一份文具組裝入手提袋中,細心的清點份數,另外,為了不讓文具組外頭的塑膠包裝汙染社區環境,我們還把塑膠袋拆掉、整理給南華寺做回收。當時看著大家認真埋頭整理與有效的生產線,不禁令我想起證嚴上人說:「當一群年輕人聚集在一起時,就有改變世界的力量。」面對我身旁的夥伴們,我的內心充滿振奮的力量與感動!而深入黑人社區進行發放時,看到小孩子拿到文具的喜悅,追著我們車子跑的歡笑,以及看著他們唱歌嬉戲的模樣,我感覺到一股純粹的喜悅-我們給予善意,而他們也接受到了!
  很神奇的是,多數人的國際觀也許是在美國展開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國際觀是直到了南非才真正拓展開來。因為我聽到過去聽不到的聲音;看到過去看不到的社會面向;接觸到連在媒體上都很陌生的民族,一個強烈的聲音在我腦中縈繞:「我想走出台灣,因為我想了解他們,我想多了解這個社會!」

這一年,我到了天涯海角

    真難想像,今年的八月,素昧平生的八個學生就這樣籌組團隊前往到陌生的非洲國度。除了連絡各參訪機構做研究外,我們也安排了去博物館、克魯格國家公園和好望角的旅遊行程。種族隔離博物館不免以黑人的角度呈現這段苦難的歷史,一踏進博物館就看到多張「通行證」(他們稱之dump pass)以及層層隔離的鐵欄,令我產生自由受限的幽禁感。在前往南非前,我已經閱讀過「南非現代史」,而博物館的展示內容則補足書中缺乏的照片與影像記錄。「就你的個人經驗觀察中,你覺得是1994年前實施隔離前較好?還是現在的生活?」我們問了很多南非人這個問題,有趣的是,他們的回答很籠統,「現在享受的是自由和人權保障,但是過去的經濟和治安比較好。很難說哪一個比較好。」回想起1994年前國際對南非因種族隔離而進行國際制裁時有否協助南非歷經這段過渡期?當我們以自己的世界觀在評價他人時,有想過「南非當時準備好了嗎」?南非的憲法、南非的民權運動與民主思想,並不是自發型的產生,而是外在思潮影響的結果,我想,這樣的民主是危險的,當沒有足夠的人文智慧來制衡時,許多社會問題將由此產生。
  似乎愈說愈嚴肅,我只是想要說我們的旅遊心得。這次很難得去了克魯格國家公園,我一直很喜歡看國家地理雜誌,更喜歡看非洲自然地理的部份,所以我是以屏息的心態進入克魯格國家公園的。老實說,以出國遊玩而言,這趟旅程舒適、有趣也增進了我們不少知識。但是,完善的柏油路在克魯格公園中拓展,過多的觀光客與吉普車,讓我覺得眼裡雖看到非洲的景象,心卻感受不到身處於真實的非洲。可是去好望角真的太棒了!這是屬於去天涯海角流浪的感動。當我們坐船至海豹島時,我們的船在汪洋中載沈,成群的海豹在島嶼曬太陽抑或是在海底覓食,好像脫離了人群世界而置身於地球上某座孤島,而我全心感受海洋的波動、觀察海豹的生態及海鷗的盤旋與覓食。到了一般人認知裡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時(實際上最南端不是好望角),我一直坐在岩石上眺望著前方無盡的海洋,體會廣大的宇宙空間中孤獨渺小個體的存在。那個時候,我覺得離台灣的世界好遠好遠…,但這不是地理位置的差異,是心理經驗上的不同產生與過去世界的脫離感,這個時候最適合冥想打坐了! 我完全理解了為什麼希臘哲學家沒事要提出那麼多哲學問題?不過我當時心裡所想,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體驗吧!

要感謝的人太多,只能謝天吧!

  成就這趟南非行的人實在太多了,但我不想只像陳之藩謝天,而是想要溫暖地回憶起對他們的感謝與想念。除了ChrisEugenia、黃坤發師伯、Uncle VincentSherry阿姨等主要事前連絡對象外,我很想要感謝南非南華寺對我們的照應,慧行法師、慧昉法師、Lily阿姨、本文…對我們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除了給予我們行程上的建議與交通的支援外,晚上準備宵夜怕我們餓著,早上泡熱可可怕我們受不了清晨的寒風,就連去克魯格公園時還為我們準備零食。這樣關懷備至的照顧,一句句「客氣什麼」的親切鄉音,讓我一想起南非南華寺就有非常溫暖的感覺。
  而在開普敦時,我們則是深受慈濟師姑伯的幫忙與照顧。身為慈青,我稍微知道慈濟與南華寺的本質有些不同,證嚴上人提倡「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而拒絕眾生對她的供養,這個精神也實踐在慈濟的組織中。當你要去國際援助時,全程的機票和食住全要自理,黃坤發師伯說:「自從家裡變成開普敦慈濟連絡處後,每個月的水電費、電話費比過往高出許多,但慈濟就是要『歡喜做,甘願受』」。我明白慈濟師姑伯對我們的幫助都是出自於個人的善心,而帶給他們的每一分麻煩都是他們完整承受。在這段期間,慈濟師姑、伯協助我們住宿和安排交通與行程,特別是黃坤發師伯,每天總是會接到這群麻煩孩子的電話,甚至在路上車子拋錨了,也是他飛車過來支援。另外,還有默默在背後幫忙的黃師姑,直到最後一天,我們才知道原來我們住宿家裡的一切,都是前兩天師伯與師姑前來打點,而八個人棉被、床墊是黃師姑清洗整理的。寫到這裡,我腦中浮現的是師伯爽朗的語調、師姑溫暖而幾分害羞的微笑。還有非常多慈濟的師姑伯與帶我們探險好望角的羅大哥,他們的模樣與聲音是如此的分明,親切熟悉地彷彿回台灣還會再見面一樣。我很想念他們,可是我們的人生可能僅這樣一度交會,我只能藉由抒寫遙想起這些人給予我美好的一切。
  當然,要感謝姜教授給予團隊的支持與肯定,我第一次感覺到外交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當我們慢慢寫信,還不一定聯絡的到南非僑民時,老師藉由外交部的力量已與南非使館通過電話,也是因為如此,才能夠連絡到EugeniaChris。最後,要感謝可愛的七位夥伴們,最初我加入ACTION的其中一個動機就是想認識你們。過去,我一直在尋覓對社會擁有熱忱關心的同儕,期許自己如同民初五四運動的大學生般,他們都踩在社會、世界的洪流中,深深切切地感受。你們不僅能力強,尚有顆柔軟善良的心以及關懷社會的胸襟,我很想跟大家看齊,你們是我人生受益無窮的珍貴寶藏!因為有你們,怯懦的我才能夠朝夢想跨出人生的第一步,真的很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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